第 5 章

“老伯，那個……我們是李蓮花的朋友，他身患重病，大夫說他情況很糟，可他卻不肯好好治病，還自己一個人跑了出來。我們無計可施，只能跟了過來，多少能照顧些。他想必還不想見我們，還請老伯替我們遮掩，這點銀子便充作他這些天來的食宿費用，您別嫌少。”

方多病趁著李蓮花又一個人去看海，拉著笛飛聲進了林伯家。

關河夢是三天前被他一封急信催來的，再加上一同跟來的蘇小慵，不大的茅草屋一時間站了個滿滿當當。

“我去廚房看看，一路上買了不少菜，正好給李大哥補補。”

得知李蓮花沒死，蘇小慵連日來的愁容舒展不少，拎著菜便進了廚房。

“關兄，你當初說他活不過一月，可這前前後後算起來，遠超三月，依你之見，是何緣故？”

關河夢沈吟許久，仍無定論。

“……李兄這怕是有貴人相助……當初說他頻動內力，虛耗過度，是在砸我招牌。實在不曾想到，這招牌還不止砸一次……”

關河夢說著自己也不禁想要發笑。

他自負乳燕神針之名不能說冠絕天下，也可算是響當當的招牌了，斷沒有連續錯診同一人的道理。

可事實卻是，他說這人還能活之時，這人並不惜命；他說這人會死之時，這人卻又莫名其妙地活了下來。

他這招牌砸得冤枉，卻不但沒處申冤，還要被抓來繼續給這人診病，偏偏他自己卻是心甘情願的。

他思來想去，果然人生在世話不能說太滿，否則總是要吃虧的。

一眾人坐等到黃昏之時，林伯照例去找李蓮花回來吃飯。

海天之間，雲霞漫天，燒得火紅，可惜這半瞎子看不到。

他聽了一下午海潮，吹了滿懷袖海風，也不知又得了什麽感悟，進門時看著倒是心情不錯。

依照之前商量好的，他們本該在李蓮花回來前便撤出林伯家，等入夜，他睡著後才來給他診脈。

誰知方大少臨了突然又改變了主意，他們只好幹瞪眼，在一旁看著林伯一家開飯，大氣也不敢出。

李蓮花如今看不到東西，耳力也衰退許多，只要沒有大動靜，他也覺察不到，按理眾人並無需過分緊張。

可他們一想起他曾經的名號，便不自覺連呼吸也放輕。

李蓮花當然沒有洞察一切的神通，只是總覺得今日的氛圍說不出的怪。

這些日子他的右手總是時靈時不靈，他便也不再依賴右手，吃飯穿衣，都鍛煉著改用左手。

只是林伯他們不會在意這些，碗筷杯盞擺放一向與常人無異，今日卻……

他所用到的器具，無一例外，都擺在最適宜的位置，他一伸手便能觸到。

在此住了這麽久，每日吃的都是海味，可今日卻有不少禽肉……

還有……酒……

“今日鎮上趕圩，老婆子買了些雞和排骨，也算是換換口味。”

老狐貍騙人騙了半輩子，真話假話一聽便知，卻不打算戳破。

“這酒不錯。”

當然不錯，百十兩一壇的祥泰記桂花釀，有銀子還排不到的稀罕貨，便宜你了。方大少在心中碎碎念道。

許是當真心情不錯，李蓮花酒喝了不少，不多時便有些昏沈，說要回房去休息，房門一關便沒了聲息。

他一離場，一屋子人總算都松了口氣，除了方多病。

他越想越不對，那老狐貍就算是醉酒也不該那麽迫切地逃走，只有一種解釋……

“他毒發了，關兄，快去看看！”

房門緊鎖著，關河夢剛要破門卻又被他止住。

“林伯，勞煩您先敲門。”

一眾人心急火燎地聽著林伯敲了半天也毫無回應，才踢開了房門。

雖然早有心理準備，看到窩在榻上縮成一團卻仍止不住發抖的人，仍覺地無比刺目。

“關兄！”

關河夢不敢耽擱，一邊診脈，一邊讓方多病以揚州慢輔助調理。

毒已入腦，哪怕今日還算清醒，保不齊下一刻便會陷入癲狂。

至於五臟六腑，早已被侵蝕個遍，又加上這半年來頻繁與人動武，肺腑震蕩，暗傷淤積。

縱使這世上真有靈丹妙藥能解碧茶之毒，也難以為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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